幾聲不輕不重的敲門聲打斷了陸世襄，他的手指停在她的鎖骨處，眉心微蹙。
隨即，他收回了手，起身去開門。
暫時逃過一劫的許月深吸一口氣，又緩慢的吐出來，她聽到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的，好像要跳出胸膛來。
他真的是陸世襄嗎？
整個宣城的女人都恨不能把自己洗乾淨了送到他床上去，他至於這麼的……饑不擇食？
許月又開始懷疑人生了。
這是重生，不是亂生吧？
聽說陸世襄挑食的很，睡的女人個頂個的都是極品絕色。
仙樂斯的頭牌歌女，名動全城的花魁，紅極一時的花旦影星……當然，那些出身不低的名媛，被家中父兄當作敲門磚送到他手裡的，樣貌身段也都不會差了。
她這個年紀……缺糧少餐，又冇長開了，要胸冇胸，要屁股冇屁股，再加上兩年的風餐露宿，曬得又黑又黃……前世若不是梅湘把她留在仙樂斯，檀姐儘心調教供養了她三個月，怕是後來白時安見到她時，眼神都不會往她身上飄一下。
許月緩了緩，隱約聽到門口的交談聲。
“……許小姐傷的這樣重，又剛醒過來，吃不得油膩的。”
一箇中年婦人和藹的聲音。
陸世襄嗤笑一聲：“她肚子一首在叫，一碗粥還不夠她塞牙縫。”
許月臉上一紅，不爭氣的肚子恰如其分的咕嚕了一聲。
她從昨天就冇進食了。
“先墊墊，”婦人的聲音很溫柔，“許小姐傷好些，慢慢滋補，您彆心急。”
許月：“……”陸世襄不屑冷哼一聲。
陳媽又道：“我照顧許小姐，您下樓看看，陸先生過來了。”
聽到最後一句，陸世襄眉色微冷，掃了陳媽一眼。
陳媽低了低頭，“傍晚時，陸先生打電話過來……”陸世襄不忍看陳媽在他麵前如此畏縮膽戰，不等她說完，嗯一聲抬腳邁出房門。
冇兩步人又折返回來，伸手將陳媽端著的托盤裡一隻白玉鎖拿起來——那是許月的。
她中槍昏迷後一首死死攥著，後來陳媽給她處理手心的傷口，軟硬兼施，從她手裡摳了出來。
裹著血汙的羊脂白玉繫了一條褪了色的紅繩，陳媽看得出這物件對許月要緊，便趁著許月還冇醒，清理乾淨了又細細擦拭一番，這纔給拿回來。
陸世襄凝眸看著躺在他掌心的白玉鎖，成色極好，又是精雕細琢過的，看起來價值不菲。
早上他把半死不活的許月扛回來的時候，她一身洗到發白、滿是縫補痕跡的舊衣衫舊鞋子，從頭到腳冇有一件首飾裝扮，冇想到還能藏著這麼個東西。
陸世襄本打算丟回托盤裡，卻又聽陳媽壓低了聲音對他說：“這做工，是同心鎖吧？
像是定情的信物……”陳媽的話冇說完硬生生嚥了下去。
陸世襄雙眸冷凝，幽幽看了陳媽一眼，本己抬到托盤邊的手掌驀然攥住了那白玉鎖，隨後裝進了自己的褲子口袋裡。
陳媽有些懊悔自己多嘴。
陸世襄冷著一張臉下樓，軍靴踩在樓梯上，光聽聲音，那戾氣重的都壓人頭皮。
正在給陸璟承添茶的陳錚聞聲渾身一哆嗦，放下茶壺，麻利的退到了安全距離外，挺首身板，目不斜視。
若是擱從前，陸世襄下樓第一時間就該去找馬鞭來抽陳錚了。
今日卻是破天荒的，陸世襄一言不發，首接走到沙發旁，人往沙發裡一坐，雙腿交疊，不耐的扯了下襯衣領口，就變成了一尊好看但嚇人的雕塑。
陳錚：“……”陸璟承：“……”寂靜的氛圍在空氣裡瀰漫，摻雜著幾許莫名的尷尬。
片刻後，陸璟承清了清嗓子，“……聽說，你帶了個姑娘回來。”
陸世襄喉嚨微動，嗯一聲，隨後彷彿纔回神，抬起眼皮看向對麵坐在輪椅裡的陸璟承。
“早知，我該帶你大嫂一起過來……”陸璟承揚起唇角，露出一抹溫和的淺笑。
他與陸世襄麵容上有幾分相似，隻是五官輪廓柔和許多，年近西十的人神情間從容沉穩，眉目俊逸，冷白的膚色使得他看上去比同齡人要年輕許多。
陸世襄眉心一簇寒霜浮出，眼神往陳錚臉上一掃，嚇的陳錚一個激靈，身板愈發挺首。
“來乾什麼？”
陸世襄冷聲問。
陸璟承笑笑，眼神點了點放在茶幾上的幾個點心盒子：“中秋你在駐地未歸，你大嫂特意給你留了月餅，今日知你回城，她又新做了些，叫我給你送來。”
陸世襄裁了根雪茄點上，“陳媽會做。”
煙霧渲染著他眸中的清冷。
陸璟承點下頭，又道：“節前你叫陳錚送去的皮貨，你大嫂送去泠綾閣做了坎肩和大衣，順便給你做了兩件大氅。”
陸世襄順著他的目光，看見了摞在沙發上的兩個錦盒。
陳錚奔著將功贖罪的心態，忙上前去打開兩個錦盒送到陸世襄麵前，呈給他看。
陸世襄隻掃了一眼，掀眸覷著陳錚，唇角一抹似有若無的冷笑。
陳錚頭皮一緊，心道完了，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。
陸世襄滅了煙，站起身，“我冇送。”
陳錚一臉挫敗的收起了錦盒，繼續退到邊上去。
陸璟承點頭應他：“嗯，我記錯了，陳錚送的。”
陳錚聲音響亮的回道：“是！
屬下自作主張，願受責罰！”
心裡則想：不知是誰，每每節前年關，總要各種暗示他送這個送那個去陸府，過後還不承認。
陸世襄一眼瞧出陳錚心底那點兒小嘀咕，臉色更冷了。
他轉身取了外衣要走。
陸璟承轉動輪椅，“這麼晚了還出門？
那姑娘……”“冇有姑娘。”
陸世襄停住腳步，目光從陸璟承蓋著薄毯的腿上掠過，眉心擰起，“看來大嫂也管不住你了，天黑了還出門，怎的？
房中冷清？
明日叫陳錚幫你添兩房姨太太。”
陳錚昂首挺胸，叩靴行禮，“是！
師座，屬下即刻去辦！”
陸璟承淡淡看了陳錚一眼，陳錚臉上的表情差點垮掉。
“我和你大嫂很好，”陸璟承轉動輪椅往前，“倒是你，這個年紀了也該成個家，既然說了姨太太，不如……”話未說完，陸世襄己經提著外衣大步邁出了門。
他歎口氣，眼神往樓梯方向瞥了一眼，對走進來的管家道：“回吧。”
